超能猫猫侠

纯粹的个人兴趣

[霜星/阿丽娜]春天归来

叶莲娜出生在一个寒冷的冬天。

乌萨斯的冬天很冷,能让最坚定的战士的意志也化作坚冰。目之所及只有毫无生机的皑皑白雪和象征着死亡的漆黑源石,涌入鼻腔的是混杂着血腥气与冰渣、连肺管都要冻伤的空气,而耳畔的猎猎狂风仿佛永不停歇。

叶莲娜本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出那样的冬天。


“……你笑什么?”叶莲娜停止讲述,有些不满地蹙起眉毛。

“只是觉得,你和爱国者老爷子能加入我们,真好。”阿丽娜笑得温暖,在摇曳的火光下面容有些模糊。

“也许这并不是适合在篝火簇拥下讲的睡前故事。”叶莲娜替年纪稍小的孩子拢了拢衣领,将火堆拨弄得更旺了些,“这是个坏主意,阿丽娜。”

“是吗?我觉得非常适合。”阿丽娜握住了叶莲娜的手,那双娇小的手不属于战士,却比叶莲娜认识的任何一个战士都来得温暖,“冬天快要过去了,叶莲娜。冬天总会过去的。”


叶莲娜与阿丽娜的相识源自一场意外。

她早就知道那些并无作战能力的感染者里有几位年长些的正在担任孩子们的老师。队伍中的孩子数量并不少,他们是将来的希望,总不能放任他们被涂抹上乌萨斯的色彩。叶莲娜有时也会帮忙收集一些教学用的素材,然后站得远远地,沉默地观望着孩子们上课的场景。她会在空气变得愈发寒冷前转身离去,将那些无谓的“如果当时”的感慨压在心底。

阿丽娜自然注意到了那样的视线。与爱国者沉默的目光不同,那双眼睛里总是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她对塔露拉说不必将她引荐给叶莲娜,私下里却早已观察了对方无数次。与塔露拉口中那个脾气暴躁一点就炸的霜星不同,阿丽娜见到的叶莲娜总是像一只离群的兔子,在等待谁来捡她回家。

实在无法置之不理。或许这也是老师的责任吧?

所以,在又一次感受到那无声的视线后,阿丽娜突然问孩子们想不想听叶莲娜姐姐讲故事。孩子们自然是连声叫好,齐刷刷地扭头望向隐身在角落里的叶莲娜。措手不及的卡特斯窘迫地退后几步,正欲离开,却被树枝勾住了本就有些残破的衣角。

“留下来吧,叶莲娜。”阿丽娜温柔地笑笑,对付这些把心打磨得比冻土还坚硬的战士们,笑容永远是最有效的武器,“孩子们都在等你。”


叶莲娜实际上并不赞成游击队总是和那些普通的感染者群众们待在一块。需要保护的存在会使战士分神,而普通人不需要沾染上战士们身上的血腥气。

“你对你的兄弟姐妹们也是那么说的吗,叶莲娜?”塔露拉对此不以为然,“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他们不一样。”叶莲娜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何况,我也不是总能保护我的兄弟姐妹们。”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塔露拉的表情柔和了些,“而且你还有这么多伙伴。我相信你,队伍里的其他人也相信你。”

“不是这个问题。”叶莲娜蹙起眉头。

“要我说,叶莲娜,你只是心软了。你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我觉得这样并不坏。”塔露拉拍了拍叶莲娜的脑袋,这让后者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将手按在腰间的短匕上,“或许你只是不愿意承认,阿丽娜她们的存在会让你变得软弱。你不擅长应对她吗?”

“才没有。”叶莲娜拍开塔露拉的手。

“其实我也不擅长。”塔露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但有时候你得承认,她这样的人是队伍里不可或缺的存在。”


叶莲娜当然知道这一点。

冻土的生活远远称不上安逸,但就连最年幼的孩子眼中也总是闪烁着光芒。无论是她还是塔露拉可都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给予希望的,只有相信希望的人。

今天感染者老师们也在认真地进行教导。叶莲娜照例站得远远地,看着孩子们用树枝在雪地上摆出文字的模样。最近队伍总在不停转移,难得有足够的闲暇让孩子们学习和玩闹。塔露拉说要往南边去,她描摹的那个未来很美好,只是叶莲娜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绝望的人总是容易对希望患得患失。

“在想什么?”埃拉菲亚突然出现在叶莲娜的背后。卡特斯的耳朵一贯灵敏,却没有提前反应,这对一名战士来说已经展露了足够的信任。

“没什么。”叶莲娜稍稍侧过身,将视线从孩子们的身上转开。

“人们在说‘没什么’的时候,通常就是‘有什么’。”阿丽娜扬眉,却没有继续追根究底,“喏,你的斗篷。”

叶莲娜接过那件早已褪色的斗篷,衣角处被细密的针线仔细地缝补好,针脚干净利落。“谢谢。缝得真好。”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缝了。”

叶莲娜皱眉:“我就知道上次塔露拉也是让你缝的……”

阿丽娜轻快地笑了两声,顺着叶莲娜早先的视线方向望去:“孩子们学得很快。尽管条件艰苦,但他们很认真。如果再有些时间……可惜,我们在这停留不了太久。”

“我们要往南方的城市去,总免不了绕路。”叶莲娜回答。她沉吟片刻,不知该不该向眼前的感染者抛出自己的顾虑。但在看到对方的眼睛的那一刻,她明白如果此刻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那必定是这名聪慧的埃拉菲亚。

“阿丽娜。”叶莲娜说,“你觉得我们真的能像塔露拉说的那么顺利吗?”

阿丽娜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没人能笃定将来的发展,就连塔露拉也不能。那么,人们究竟该往何处去?这个问题,谁也给不出答案。只不过——“我相信塔露拉。”阿丽娜回答,“所以,我会去期盼塔露拉希冀的那个未来。”

“如果有一天,连塔露拉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了呢?”

“那就去找能找到方向的人。”

叶莲娜看着埃拉菲亚,忽然笑了:“听起来像没说一样。”

“正确的理念总是像废话一样理所应当。”阿丽娜也跟着笑起来,“不过,叶莲娜……我希望你成为那个人。我希望你能在塔露拉迷失方向的时候拉她一把。”

叶莲娜看了看阿丽娜,那双纯净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你真是给了我一个艰巨的任务。”叶莲娜看向天空,看向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的太阳,“不过,我会的。”


那个早晨与此前和之后的千百个早晨并无不同。叶莲娜清点了一遍物资,所有的物项几乎都在短缺,清点结束得很快。阿丽娜远远地向她打招呼,一如既往地精神饱满。

“早上好。周边的情势怎么样?”阿丽娜帮忙将物资重新码放整齐,“我们能在这待多长时间?”

“纠察队正在西边的村子嗅来嗅去。”叶莲娜答道,“我们需要避免和他们的摩擦。之前交换的物资能让我们坚持一段时间……但不是很久。”

“唔。听起来不是很乐观。”

“抱歉,我不该对你说这些让人不安的消息。”

“没关系。知道真实情况总是好的,塔露拉也会这么说。”阿丽娜的笑容还是那么让人安心,“你们要小心。”

“我们会的。”

“啊,对了,能帮我向爱国者老先生道声谢吗?托他的福,我看了不少之前从未有机会接触的书。嗯……不过,爱国者老先生大概不会在意我这种微不足道的感染者的小小感激?”

“没这回事。”叶莲娜说,“父亲他从不轻怠任何一个感染者。”

“叶莲娜,你有机会也该看看那些书。里面有些还是相当有意思的。”

“我没兴趣。”叶莲娜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而且,太多了,也不知该从何看起。”

阿丽娜笑着说:“那下次我给你推荐吧。”


叶莲娜没能等到承诺兑现。

她等到的只有浑身被鲜血浸透的塔露拉,她被烈火烧得焦黑的衣角,以及她小心翼翼地背负着的友人。

叶莲娜本以为自己早已对寒冷感到麻木,但此刻彻骨的冰寒仍然顺着她的指尖往她全身蔓延开来,让她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甚至对此有些陌生。这股寒意仿佛在提醒着她,有什么已经再也无法挽回了。

也许冬天会一直持续下去。

“那位可怜的姑娘是谁?”盾卫面露怜悯,同伴的离去总是让人惋惜。

叶莲娜张了张口,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清楚究竟该以什么身份来介绍她。朋友?可以这么称呼吗?她甚至连对方的喜好都不曾了解过。她不知道她曾经怀揣着怎样的希望,不知道她如何一路走来,不知道她的理想究竟为何。回想起来,似乎连交谈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而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是聚落里的一个老师。”叶莲娜最后说,声音干涩得可怕,“我们失去了一名战士。”


那之后的塔露拉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她仍旧很好地扮演着感染者们的领袖,坚定地走在自己相信的道路上。那凛然的背影不受任何风雪的影响,再也看不见那天她弯下脊梁沉重背负的模样。

叶莲娜忽然觉得很不值。她也说不清究竟为谁不值,只是觉得一切不该如此。可乌萨斯的土地何曾对谁讲过道理?她本该比谁都要了解这一点,如今却发现她从来不曾真正接受这所谓的事实。

博卓卡斯替的部队缴获过一批乌萨斯陈酿。她趁着没人注意顺走一瓶,喝了一口被呛得连连咳嗽。刺鼻的酒精气味熏得她眼睛发红,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流入胃中,烧灼的感觉令她有些作呕,但可笑的是这些许的暖意才能让她感受到她此刻仍然活在这片大地上。她知道博卓卡斯替来找她,也知道他此刻就站在她身后。但她没有回头,只是一口接一口地痛饮,直到酒精模糊她的意识。

博卓卡斯替什么也没有说。他站在叶莲娜的身后,沉默地替她挡住北境的风霜。


命运多么残酷。她从塔露拉手中夺走阿丽娜,又连她哀悼的权利都剥夺。

那你呢,叶莲娜?命运又从你的手中夺去了什么?


柳包芙和柳巴吵嚷着要帮叶莲娜缝补衣服。叶莲娜低下头,恍然间想起已经很久没有人替她缝补这件破旧的斗篷了。孩子们挺起小小的胸膛,骄傲地说自己技术可好了,就连塔露拉的衣服都是他们缝好的。

塔露拉。叶莲娜最近越来越难看穿她在想什么了。队伍内部近来暗流涌动,流言四起。而塔露拉似乎并没有出面平息谣言的意思。

“叶莲娜,我们捡到了这些。”佩特洛娃将几张画交给叶莲娜,“似乎是塔露拉留下来的。她之前一直保存着这些……”

叶莲娜接过画纸。称不上是多么优秀的作品,笔触稚嫩,颜色也很单调,看得出作画条件非常有限,但作者仍然努力地描摹出她心中的画面。坚硬的冻土里生长出翠绿的草和淡黄色的花朵,是只在梦里见过的景象。

右下角草草写了个标题,《春天》。落款是阿丽娜。

原来她喜欢绘画。

  “要怎么处理这些画?”佩特洛娃问,“该还给塔露拉吗?可她把这些扔了……”

叶莲娜曾经应允过阿丽娜一件事,可如今她已经失去了允诺时的信心。她沉默良久,久到佩特洛娃以为她也拿不定主意,正要离开才听到她缓缓开口:“烧了吧。”


那之后一切都向着既定的命运疾驰而去。

塔露拉不再是塔露拉,而叶莲娜只是霜星。


乌萨斯。切尔诺伯格。龙门。霜星随着队伍一起一路辗转,整合运动的名号越来越响,她却觉得距离当初的方向越来越远。

是从哪一步开始走偏的?她曾经相信过的一切是不是只是假象?事到如今,还剩下什么是真的?

再也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疑问了。

罗德岛的小兔子问她为什么而战。是啊,为什么呢?霜星还记得阿丽娜也问过她一模一样的问题。可霜星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回答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久到霜星模糊了印象,久到她甚至无法清晰地回忆起阿丽娜的容颜。

来吧,她说,罗德岛,让我看看你们的觉悟。


冬天还在持续,仿佛从来不曾离去。冬天永无止境,就像看不到边际的北境冻土。

而霜星突然开始想念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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